石素英老師的回應: 

我看了這部片子,最後我很感動的是「找回太巴塱部落的靈魂」。我在2011年的春天有到太巴塱。片中一位巫師是我們過去一個同學的家屬。那個家族中有基督教,有天主教,其中還有一位在執行巫師這個角色。我很有興趣想知道為何一個天主教徒還在執行巫師的職務。

 我後來看了丁立偉神父從實踐,就是牧靈關顧的面向去做全省天主教調查。他做原住民調查時調查了巫術的執行與天主教的關連。身為天主教徒但仍執行巫術的有三種情況。一種情況是他呼求的神奇是祖靈,他呈現出來的巫術和過去傳統完全一樣。有一種是他的巫術不在乎靈力是從哪裡來,是從耶穌基督來,是從上帝來,或從祖靈來,那不是巫師關注的焦點,他的焦點是那巫術有沒有成功。第三種是巫師在做巫術時呼求的靈是耶穌基督。這三組的巫師都是天主教徒,他們都很清楚地認知,天主教神父在望彌撒時他們所信的神奇是什麼。這讓我關注到天主教在本土化的過程中有一個部分是有模糊地帶的。我在台東卑南族牧會的時候,我的部落有喪禮時我們是到喪家共同哀悼,如果是到天主教家庭,其實是有拿香的。在天主教本土化過程中對神靈的容忍度比較高,有較多混合。

 在「讓靈魂回家」這部片子中我看到太巴塱部落在日據皇民化過程中kakita’an祖屋、祖靈崇拜和巫師祭儀這些傳統都被壓制,光復後基督教進入部落,但部落的傳統文化並沒有得到一個好的處理。換言之,就是基督教沒有完全定根在原住民的文化當中。原住民儀式反而是和漢文化有掛鉤的型態。我會覺得用後殖民的思維比較能夠對話。

 我們在片子裡面看到年輕人在知道Kakita’an(木雕柱收藏於民族所博物館)事情後,反應是激烈的,會說:「中研院偷了我們的遺產」,被拿走就是偷。這裡說明了一件事情:這群年輕人所做的其實是在尋求一個認同。在日本殖民時期是被迫放棄的,後來在基督教傳入沒有被好好處理的過程中,歷史的傷痛或認同應該被討論或被拿起來。他們很想知道這些祖靈在想什麼,不希望受到外來力量的指使,而希望是受祖靈的指使。但在這同時,我們看到部落組織是有遲疑的,對他們所做的不是大力相挺的。從訪談中聽到部落的人,可能是年長的,他們是害怕禁忌的,害怕重回禁忌的狀態。

 我們在片中看到比較浪漫的、期待恢復過去被日本殖民時期強迫放下的一些東西。但年輕人也說了一句話:「想不到會那麼辛苦!」講得很貼切。當文化都變遷了,你不可能回到100年前或50年前,你面對的是現在。「讓靈魂回家」其實是太巴塱年輕人對自己文化的一種顛覆性的挑戰。這當中其實是很複雜的,有天主教、長老教、其他宗教,還有部落組織。這顛覆性的挑戰其實是在提醒大家一個已經被遺忘的文化傳統。它有抓到核心:Kakita’an(祖屋與祖靈)到底你要擺在什麼位置?Kakita’an在這個時刻為何喚起族人對認同的呼應?在這同時,帶出了文化變遷中宗教的議題、土地的議題、還有部落組織的議題。就宗教的議題來說,「讓靈魂回家」顯現過去部落唯一的Kakita’an和巫師團體在現今宗教多元體系中所面對的情境其實已不同。歷史的傷痕要如何被重新瞭解和看見?各宗教間對靈魂有不同的詮釋也是一個重要的議題。我對部落的內部運作不夠瞭解,因此不太明白為何祖靈回去以後Kakita’an在豐年祭Ilisin中不能佔重要位置。我想在協調過程中應該是有些東西還沒取得共識。….

 

(後來討論時石素英老師再作回應:)馬太安部落那邊我去問的結果是日據時有一段時期豐年祭不見了,後來他們還會偷偷地做一下。光復後有許多變遷。我比較清楚的是1980年代以後馬太安教會徐牧師和天主教有一個協議:我們都舉行豐年祭,但是有一個原則便是不酗酒,還有豐年祭的迎靈和送靈改成基督教的禱告。我同意剛才胡老師所說的天主教在本色化的部分是比較先進,在1960年代就對本色化有明確看法。但在部落中相較於真耶穌教會,長老教會比較開明。....

 

*鄭仰恩老師的回應:

剛才胡老師很苦口婆心的在談一些觀念,談到新興宗教基督教進入部落造成的一些不可避免的張力,希望新興宗教要對傳統文化、對部落有一種理解的心,不要刻意隨便地就把它污名化,或是把傳統切斷。這是從人類學的觀點提醒大家,這段話很重要,大家要好好記在心裡,要好好去思考。我一個月前去鄒族的Mayasvi祭典,那個經驗非常感動,鄒族的年輕人回去參加那個祭典感覺到鄒族的驕傲、自信、認同。比較特別的是我們這次去有辦兩場研討會,有天主教、長老教、真耶穌教會的代表一起,我受邀去作一點評論。天主教比較包容和他們早期有聖徒的傳統比較有關聯,把聖徒傳統和祖先傳統作一點連結。鄒族的天主教徒一開始就完全投入Mayasvi,而且做得非常好,那天嘉義區的主教有來參加;真耶穌教會是站在另一邊,一開始就禁止任何人去參加,但那天有兩位真耶穌教會的代表,一個是富野國小校長,是教會裡面的意見領袖,他說真耶穌教會的態度也在改變,他們其實比較反對的是酒喝太多,他們祭典也會去參加,在旁邊看。長老教會早期是比較反對,長老教的牧師就把鄒族特富野的聖樹砍掉,還把樹用鹽水弄死,但是那個長老教牧師的孫子目前便是祭典中的村長,站在最前面,已經完全投入在祭典裡面。長老教會新一代的牧師態度不一樣了,他們不像天主教馬上投入,他們選擇性地會去作思考,在怎樣的情形下可以投入,要作一些轉化,要把儀式和禮拜結合。

三個教會最後有一個共同的結論,我覺得可以幫助大家思考:「不管立場是什麼,我們就是鄒!是鄒族的人,我們不能因為信仰的不同造成鄒族的分裂,或是讓鄒族人忘記傳統和認同」。三個教會代表有這個共識,約定明年或後年希望一起在重要祭典的時候,做基督教儀式和傳統祭典結合。基督教和傳統祭典不應該是對立的。同學們將來回到部落成為信仰團體的領導者,希望能往這個方向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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