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映後座談之前個別發表於回應欄,現匯集於一帖,便於查考

(1奇美、2都歷、3都蘭、4苓雅、5禮納里、6佳平、7平和、8港口):

(1)  20120721「讓靈魂回家」奇美部落映後座談記錄


*此場有特別邀請太巴塱Fuday、Moli、Adao來奇美參與座談。本片導演胡台麗與為本片配樂的作曲家陳士惠女士也出席座談。

吳明季(奇美部落文化發展協會總幹事)問:「Tafalong是大部落不簡單,因為派系那麼多,然後復振的過程又有土地的問題、又有各派各派的問題。我們奇美已經算很單純了,過程也是很辛苦。村人東邊一個嘴巴、西邊一個嘴巴的,口水就把你們(淹沒)了」

村人問:太巴塱Kakita’an在哪裡?去那邊會不會生病?
Moli答:在北富村,以前是很禁忌的地方。很容易被祖靈帶走的人,就會被帶走。

謝玉忠問:我想問Fuday,要挖Kakita’an的動機是什麼?【Fuday以族語回答】

吳明季問:我想問說十年後,你們回頭看,現在那間Kakita’an的房子在Tafalong到底有沒有達成你們十年前想要的,想要藉由要回柱子然後蓋房子、發展部落的想望,十年後回過頭來看,你們怎麼看?有達到還是沒有?還是…

Fuday答:這樣子的回溯,其實滿殘忍的。我們從「沒有」到「達成」的過程,如果現在回來這樣看,回答以前的問題,我們還沒有完全達到。...祖靈是回來了,但是後面那一個還沒達到。就目前這樣來講,這個房子已經不是回來不回來的問題,它面對不同的問題。像最近遇到一個問題是,這個房子要修建,修建的時候,難道還是Kakita’an家人來做嗎?Kakita’an家族的人沒有人去做的時候怎麼辦呢?所以我覺得不是只有那些何家的人要去面對這樣的問題,不是只有那個房子要面對這樣的問題。另外一個問題是,何家和部落,這兩個到底要怎樣去結合起來,讓這個房子繼續...【族語】

蔣老師問:我有一個問題是,當初的重建為什麼是Kakita’an那個家族集資來蓋那個房子?而不是部落大家一起共同來建這個房子?
這個房子由Kakita’an在蓋的房子,那往後的維修啊什麼的,是要靠他們還是要靠部落?當初重建的時候,有沒有要共同來經營這個房子?是變成部落的還是只是Kakita’an家的?為什麼你們當初還沒有共識就急著去把祖靈迎回來呢?你們沒有往後想,只想到說趕快去把祖靈帶回來...祖靈是整個Tafalong的祖靈不是嗎?為什麼是Kakita’an來蓋那個房子?
吳明季問:而且你們都不是Kakita’an家族的人不是嗎?所以你們當初去要回來並不是只是為了Kakita’an家族本身著想,而且整個部落著想...?

Fuday:我先回答剛剛的問題。在我們的調查裡面寫,Kakita’an家族的那棟房子,是由Kakita’an家族發動做修建,他必須要跟部落的人說:『請你們過來幫忙』,而不是部落的人主動來幫忙。目前這房子修建的部份還是有在進行。我自己是覺得Kakita’an家並沒有很主動的說或是很直接開口跟部落的人講說『他需要幫忙』...

胡台麗:我有訪問過Kakita’an那位阿公,他有講過以前修建就是Kakita’an的事。可是早先他們可以發動整個部落的人來幫忙...可是經過這麼多時代變遷之後,大概會主動參加的已經不是那麼多了...Kakita’an也一直認知這是他們家的事。

吳明季:所以部落也認知那棟房子是Kakita’an家的,所以那棟房子的公共性並沒有那麼大...?

胡台麗:我還是覺得是時代在變遷。文獻裡面記載,傳統部落都是Kakita’an家主導。後來Kakita’an家在部落儀式裡面的位置越來越低的時候,在部落裡面被邊緣化...部落裡面已經很多人忘記Kakita’an家曾經扮演過那麼重要角色,不會那麼主動的來幫忙。結果是Kakita’an他們發動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他們本來就認知這是Kakita’an家的事。而且就像片中頭目所言,部落已經有很多東西取代Kakita’an家的地位,Kakita’an家已經幾十年沒有發號司令了,現在如發動部落,有多少人會聽?

陳士惠:我講一個外來人講的話,既然時代在變動,這個『我們的事情』也是可以變啊!剛剛明季講說,如果把它變成是公家的、大家一起來...

胡台麗:因為這個事情發生的背景是Kakita’an和部落處於一種『爭產』的狀況。如果他們發動部落的人一起建屋,完成後部落更可以說這房子不是你們的..。所以那時候Kakita’an為了要保住對這個房子的權利,就不能讓這整個事情一開始就變成部落的事情。Kakita’an要先佔住儀式和管理上的優先權,寧願自己家族出錢出力去建,然後自己去管理維護。不要讓太多人插手,不要把事情搞得太複雜,先把自己的位置站穩。
現在Kakita’an還在爭土地產權。但一旦爭到也會有一些問題,很難保Kakita’an的後代都不會變賣或改建。至少目前被認定為文化景觀,被劃歸為原住民保留地的土地權是在原民會,地是公的。地上物是Kakita’an出錢建的,目前也沒有人去爭。. 至少現在還是安全的狀況,因為這個土地不會有人去把它變賣,而文化景觀也算是一種保存的形式。

吳明季:我們奇美(2005-2006年建的)兩棟傳統屋的維護是靠年齡階級的力量,然後靠公家。我們的情況不同....我們從一開始就定位為大家的事,是整個部落公家的事情。而且我們部落營造七年,雖然沒有Tafalong那麼久,可是這七年我們非常小心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要讓任何一件事情變成是『私』的事情。因為看到其他部落血淋淋的例子,用到私人的,就開始有爭議,就會很困難。所以我們這七年來,所有的東西都是用在公共的地方。像我們每年都要換茅草屋頂,到現在年齡階級都還是會幫忙,因為這是『公家』的認知。而年輕人來幫忙沒有拿任何一毛錢,只提供他們吃飯。年齡階層是發動了四個階層...看房子的大小。工錢免費但吃是協會負擔。

謝玉忠:
我們奇美也是按照以前老人家的模式,工作的人要給吃飯。

蔣老師:我們奇美傳統屋落成時用古老方式吃飯,吃糯米飯和醃豬肉silao,沒有用漢人的方式辦桌。

Fuday:其實我覺得Kakita’an在那個房子裡面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misalisin。如果沒有定期餵祭paka’en祖先,可能祖先會「咬」你。Paka’en祖先是在凌晨辦,不會和辦桌混在一起。當初巫師阿媽講,把祖靈迎回來後,Kakita’an家就要好好去餵祭祖先。

Moli: 我們Tafalong的傳統年祭Ilisin是從Kakita’an家族始進行的,所以我們要去重建Kakita’an,是我們這幾個年輕人的想法。最源頭的那一塊就lisin,那一塊已經不見了,我們希望恢復那儀式。所以我們這些年輕人是想說是不是有可能讓巫師sikawasi跟我們看不到的靈有一種銜接的儀式。儀式復振是每年餵養祖先matoasay,而在餵養的過程中知道我們的年祭是活著的,而不是說只有看到目前年齡階級呀、或者是政治化、觀光化的那種Illisin。其實那一塊是年祭最重要的,所以我們當初去重建Kakita’an是在這個部份。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們不會去跟部落的那些人說我們要把那塊土地怎樣。我們最主要是希望把Illisin的儀式復振。

Adoh蔣金花阿媽(90歲):從日本時代開始,傳統阿美族祭儀就簡化了!

蔣老師:奇美這邊的Kakita’an位置在哪裡?

奇美村人:我們奇美部落有一個末代的巫師(sikawasi)。之前我們去找她,她不敢講,因為她很怕被附身。所以我們要去訪問她,她什麼都不講。後來是她兒子說,如果這時候再不講,奇美的巫師sikawasi制度就從此消失掉了,後來她才開始慢慢的講。奇美人一直認為信教就不會再附身。如果懂得做祭儀的會把鬼魂送走,但就怕送不走,後人又無人承繼巫師時,會禍延後代。巫師怕如果他接了巫師這職位,他的孩子就一定要接。他不要讓他的孩子接,就不要再做。
奇美Kakita’an家沒落了。這個家族曾去搶別人的老婆,當場打死的是巫師 (sikawasai) ,所以後代沒落了!

(2)  20120728《讓靈魂回家》都歷部落映後座談紀錄

洪進榮(里長,座談會主持人):
Kakita’an在我們部落來講,我們這邊是講malisilin。巫師在我們這邊是同一個名稱,都叫malisilin,都歷這邊巫師已經式微了,教會來之後,已經沒有人會做這種儀式,也沒有傳承。現在我們部落所有的祭儀,就是委託我們頭目來做。有時候是有點象徵性的,不要忘記祖先留下來的智慧。

葉良元(都歷部落現任頭目):
基本上我是按照前任頭目交代給我的形式,按照他的過程來做。所以我們都歷部落還是由我們Kakita’an(頭目)來作主,祈福儀式就是由頭目來做。…我以前是天主教(都歷天主教徒和基督教徒大概各半),之後就回到拜祖先。

洪進榮:
「讓靈魂回家」這部片子有先寄給我,我共看了三遍。在我的印象中,在我們部落misalisilin跟這個有點關係,也是傳統祭儀。我們講這個祭屋是神聖崇高的地方,而且禁忌也最多的地方,一般人要進去不太容易。影片中看到Kakita’an的房子到最後淪落到變成一個觀光的景點...。

胡台麗:
都歷部落還有傳統的房子嗎?

洪進榮:
都沒有了!

胡台麗:
我們當來都歷這裡放映的原因之一是位於都歷部落下面的東管處裡面仿造了一棟太巴塱Kakita’an家的的房子,我們以前來這邊拍過...。你們對於那棟房子有什麼樣的看法?有去參觀過嗎?

葉良元:
東管處那棟房子我們一看就是知道是按照原住民傳統房子的樣式建的,屋內沒有隔間,很不錯。我們阿美族以前的祖先就是住這樣的房子。現在我代已經不同了。

吳筱帆(都歷/信義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
其實東管處那個房子,當初要蓋的時候有徵詢我們部落的意見。都歷部落是由六大氏族遷徙過來的,我們會有類似的房子,但上面會有一個客廳。為了方便起居也有走廊。我們的房子並不是那樣的一個結構,那棟是仿太巴塱的。…
聽說早期都歷的Kakita’an儀式幾乎都是在會所。…

胡台麗:
都歷有沒有想要爭取在東管處那裡或者是要東管處撥經費在部落裡面建一棟真正屬於你們都歷形式的傳統房子?

吳筱帆:
未來有可能...提出來東管處應該是會同意的。都歷這裡漢化的比太巴塱那邊早。日據時代都歷這邊又是日本行政中心。而且都歷部落有跟日本人打仗,就是那個麻荖漏(madawdaw)事件。

葉良元:
那時候是殺那個日本警察,是都歷Asang(頭目)殺的。日本警察去查戶口的時候,看到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就強暴了。Asang頭目就有報復心。有天下午Asang把短的彎磨到得很利,再把身體全部抹油,滑滑的讓人抓不住。那天晚上凌晨兩點的時候將都歷派出所的值班警察殺掉。…Asang把這個日本警察的脖子砍斷,全部的血都噴在Asang的身上…。 後來Asang回家回就跟老婆說:「我今天晚上已經殺掉了警察!」老婆說:「你殺掉了警察?啊!日本人現在要殺你。你趕快躲到山裡面!」Asang說:「火柴還有鹽巴給我,只要這兩樣就我會活了!」他就躲躲到很遠的地方。日本人全力通緝,過了三個月還是找不到!Asang是最厲害的!
最後我們東海岸的總頭目Malang來了,說要來都歷去解決這個問題。他來後就問說:「到底Asang為什麼要殺日本警察呢?」他就把這個移民村的婦女,老老少少全部召集起來,全部叫到都歷派出所那裡。結果她們都說是日本警察強暴都歷的婦女!

吳筱帆:
這個要稍微解釋一下,這個插曲太多了。事實上Asang頭目曾集結了六個部落的頭目,一起伏擊日本警察。這個故事其實是跟賽德克˙巴萊是差不多的,只是比賽德克˙巴萊早了20年。大概被殺的日本人有二、三百人,但這個歷史資料都被燒了。

胡台麗:
那這個事件對你們部落的影響是什麼?譬如都歷部落的年祭儀式有因此受到更多的壓制嗎?

吳筱帆:
還是有一些啊!日本人元旦的時候會逼我們過他們日本人的新年,結婚也要按照他們日本人的結婚儀式。

葉良元:
我們這裡也有神社。

筱帆先生:
那時候日本剛來沒多久,所以他們還是比較懷柔。所以就是那個馬亨亨頭目過來當調人,調解了之後,日本沒有用很嚴重的報復手段。

葉良元:
調停以後,Asang沒有被殺。後來回到部落。

吳筱帆:
但是另外兩個頭目被抓了,被當眾羞辱,然後被竹竿刺死,就是要警告呀!

吳筱帆:
這邊以前也有Kakita’an家族,掌管祭祀。後來是日本人廢掉了。我們這邊六大氏族會有他們自己家族的儀式。

筱帆先生:
我不太懂那個年輕人Fuday,他為什麼說那個Kakita’an是總統府?感覺起來介紹的過程中,那是一個像是宮廟一樣的地方」

胡台麗:
他就覺得以前Kakita’an是他們部落經濟的中心、政治的中心、儀式的中心。過去太巴塱部落最重要的就是Kakita’an家族,掌管所有土地,重要的儀式全部都是他們在管。它的重要性是比喻啦,重要性就像是一個總統府這樣子。他覺得是一個重心啦、整個部落的一個重心,最重要的領導人在那裡。太巴塱的Kakita’an是一個跟獵首的儀式、獵首的起源有關係的一個家族。日本人對於跟獵首有關的儀式特別要壓制。
影片中的年輕人有一種種想法,還是希望要由Kakita’an來掌理重要儀式,而非全部由部落其他人去主導。在認知上與部落某些人產生差距。」
現在太巴塱部落也是在調和啦,讓部落更和諧。
這位觀眾,聽說你們家曾經是Sikawasi家族的,為什麼你們家族會停止?

觀影民眾:
就沒有人要做了,舊部落的時候就沒有做了!

胡台麗:
就直接不做了嗎?那你們如果遇到醫生看不好的病怎麼辦?會不會去別的部落找別的部落的巫師醫治?」

葉良元:
會啊,醫不好會找巫師。我們都歷部落的巫師已經走了,都沒有交代。如果這個醫生也看不好、那個也醫不好的話,就去找卑南族(南王)或馬蘭的巫師。

都歷年輕人(即將唸大學,課餘參加Gagen樂團的演出):
我覺得太巴塱他們那邊願意把自己的文化,失去過的東西找回來。我剛剛才知道都歷是由六大氏族所形成,我是在想說藉由這部影片,是不是可以提振我們部落那六大氏族的精神,讓他們找回來屬於他們自己的文化。如果說真的找回來的話,會不會又像太巴塱一樣,遇到一些狀況?譬如發生政府或部落不同意的情形?

吳筱帆:
這邊是因為從來沒有試過要去『找回來』這種事情。如果說到要重建那樣一個精神的所在,我覺得是要我們整個年齡階級在開會的時候討論。因為這邊的年齡階級算是還在,像決定一些事情可能還是要靠頭目跟里長去討論,應該還是有可能的。但在現階段,部落裡的年輕人很難找到像影片中一直在做文化工作的,這邊可能比較少。

陳士惠(為「讓靈魂回家」配樂的作曲家):
你對音樂有興趣,可以從音樂開始做起。

胡台麗:
你們可以多採集一點你們這邊的傳統的音樂。

另一位年輕人(台東大學華語文學系,四年級)
我看了影片感覺非常神奇啦,就覺得比較傳統,比較少見到類似那種的儀式。」

吳筱帆:
他們對部落的文化知道得太少了。演出時也很少用我們部落的元素。

胡台麗:
早先我曾帶『原舞者』到部落採集傳統樂舞。你們部落就在這裡,不做部落採集,會很可惜。

年輕人(春日人):
我有去過太巴塱重建的祖屋那個地方啦。經過時我就覺得『我不能進去』,毛毛的。自然有那個感覺。那個地方讓我感覺它是一個祖先存在過的地方。我感覺是我自己來不及去學的一個領域,來不及涉及。但我會想到:自己部落應該要再加強,會直接這樣想。影片我看到後面就覺得說,咦?奇怪,為什麼有人可以進去,尤其是觀光客!我都不敢進去,他們怎麼可以進去?

胡台麗:
所以你跟里長的想法是一樣的,覺得還是要維持它的神聖性,不要觀光化這樣子。
這個也是啦,就是時代變遷後大家怎麼樣想,怎麼做。在國外,很多教堂都是很神聖的地方,但是他們也是希望外界了解他們那個教堂,所以就會在他們禮拜之外的時間作有限度的開放。進去的人也是以一種很虔誠的心去了解,接受振憾和感動。所以要如何拿捏,必需好好思考。

筱帆妹妹:
我看到這部片的感想是讓我想起我爸爸(前任頭目)生前講過的話。太巴塱祖屋落成後不是有發生一些不幸事件?這讓我感受很深。因為我爸爸之前在我們這個活動中心落成的時候,是他來做那個儀式。他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一點點發抖了,因為他怕他會弄不好。沒有召喚好的時候,他自己可能他會沉下去。所以剛剛看影片時就讓我有那種感同身受的感覺。因為我爸爸在做那個儀式的時候,他有這種感覺。

吳筱帆:
活動中心要落成的時候,鎮長說要請我爸爸做那個儀式。但我爸爸跟我講說,他不太想做那個儀式,因為他看到太多太多的祖先那這邊,他怕他做不好,做得不周到。我就說這個儀式就是非你做不可,他就接受了。可是我父親那天真的都是在發抖。他有時候雖然很不願意做,但是又是希望說傳統儀式能夠復振、繼續,能夠讓我們看到、讓我們知道。他也是心情很沉重的啦,就是要怎麼樣做的儀式,才不會對祖先不尊重。他對這個是很嚴格的。他覺得那是他的最後一次,他那時已經88歲了。之後他就開始要求改選頭。結果那年的十月份,我爸爸就過世了。

胡台麗:
所以做儀式真的是一個很重的責任,如果做不好也要承擔那個後果。

吳筱帆:
對,所以很多人都不敢做。

葉良元(現任頭目):

做不對也不行!

胡台麗:
可是有時候,你不做也是不行。所以就是盡心盡力去把它做好就對了啦!

吳筱帆:
所以當初我們剛要復振那個海祭的儀式的時候。我的父親一直跟我吵了一個禮拜。因為我不希望他加入西方宗教的儀式。

胡台麗:
他想要加入天主教的儀式嗎?

吳筱帆:
對,所以我們做海祭儀式的時候,先有一個天主教的儀式,然後才作傳統的儀式。我爸爸覺得他份量不夠,然後又怕說他做了那個儀式之後,對我們子孫不好。所以如果只做傳統儀式的話,他怕份量不夠,因為祭拜祖先是一個非常神聖的事。
然後第二年我就問他要不要辦,結果停了一年,第三年我們再繼續,到現在。後來海祭時天主教儀式就沒有做了。如要做,他私下可以自己做。

胡台麗:
那現在頭目也是嗎?你做儀式的時候也會加入天主教的儀式嗎?

葉良元:
我本來就拜祖先,但45歲時去信天主。到50歲,我一直在想,還是拜自己的祖先比較好,還是要按照祖先的。


(3) 20120804「讓靈魂回家」都蘭部落映後座談

* 邀請太巴塱部落Tilo(林恆智)、Tafung(達鳳)、Adao參與座談。
Dipong高語堂(都蘭部落青年會會長,放映會主持人):
太巴塱祖屋重建的過程有很多我們需要去學習的。我們一直在講說要維護我們傳統的領域、要延續我們的一些傳統。每一個人在出一份心力的時候,你會發現,那麼一點點的力量,在每年豐年祭(Kirumaan)的時候,你可以看得到它驚人的成長。我們的豐年祭不再只是為了觀光而成立。為什麼我們要訂在7月15號?因為這個是老人家訂下來的時間。…總共有五、六天,這些人怎麼都還在部落?因為在內心裡面深植:「我是原住民,我盡我的一份力量去學習、去接受,老人家帶給我的智慧」。所以說,今天當別人(太巴塱)也在用這樣的方式把他們傳統,不管是祭儀或知識,慢慢找回來時,我們也要多想一下是不是要盡己之力,多為部落做一點事情。我們的弟弟現在都有來了嘛,他們會看到哥哥們在做事情,他們會慢慢學習,以後再它延續下去。

Tafung達鳳(太巴塱雕刻師,負責重建祖屋柱的雕刻規劃):
能夠促成這件事,要感謝胡老師。我們在中研院發現了祖屋柱,這訊息漸漸傳到部落。我不敢講我在這整個過程裡有佔多大的份量,我只是儘量做我自己可以做的事情。站在我的立場,我只是希望我的這份心意可以影響Kakita’an家族,也間接地可以影響到整個部落。這是我面對這件事的態度。

高語堂:
非常謙虛啦,我們的雕刻家。Tafung在影片中有講當初雕繪祖屋柱的人真的是天才!可是我認為能把這個圖仿製出來的人是奇才。要把完全的心力投注在上面,也必須要有這樣的認同,才能夠把這個雕刻品做好。非常的難得。接下來請我們都蘭部落的雕刻家Siki(希巨)講幾句話。

Siki希巨:
看到這部片子感到導演非常辛苦,可以花那麼多、那麼長的時間在這件事上。這是非常辛苦的一件事。我在片子裡面看到中研院的立場、部落的立場、還有Kakita’an家族的立場…,彼此要協調,是非常辛苦的一件工作。尤其是在部落裡面,要面對意見不同的個人和團體,那是最辛苦的事情。
像我們在都蘭部落,也做了許多想做的事情,也會卡到很多因素、和問題。從事部落的工作其實非常的辛苦喔!我也很想說跟達鳳一樣做單純的木雕師就好了。我自己也曾在中研院看過那個原初的祖屋雕柱。我想那應該是阿美族唯一有木刻圖像柱子的一個家屋。我們剛開始在做木雕時,一直想要去找一些所謂的阿美族的圖騰、一些象徵的東西。早期也借助Tafung,想要去模仿這樣的東西。但,最後覺得,那並不是我們自己部落的。阿美族是一個非常奇怪的族群,每個阿美族部落是一個王國,會形成它自己的社會規範,有屬於自己的歌和舞,沒有辦法做所謂的聯合豐年祭啊。我們的政府希望一個鄉鎮能夠舉辦聯合豐年祭,其實那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所以每次碰到「聯合豐年祭」,我們就覺得滿討厭的。怎麼可能聯合?
最後,我想,自己本身對部落的一個看法,對自己部落從事那麼久的,不管是文化工作或者是自己的目標的工作,只有想說:就是盡自己的能力,把自己可以做的那個部份,盡力做到。其實,這一生就是,你要怎麼去呈現,你自己想要呈現的東西,然後去影響你週遭的人。讓我們的朋友、讓我們的未來、我們的下一代,更能夠接近我們的祖靈。
我們在講傳統文化,所謂的傳統這個東西,其實我們會思考到,剛剛片子裡面也有提到,在日本時代之前叫傳統?還是在日本時代的時候叫傳統?還是在國民政府遷台之後?真正的原點在哪裡?我覺得這才是一個我們該要去思考的、很重要的問題。每次在部落裡面辦一些活動的時候會有一些衝突、會有很多的輿論。要怎麼去尋找最原始的那個位置?這個是最辛苦的地方。

高語堂:
的確,太巴塱的文化所呈現出來跟我們在地的都蘭文化不太一樣。每個部落都有每個部落的文化,它是不可能被取代的。你說這麼多的部落怎麼去融合?怎麼去舉行所謂的聯合豐年祭?為什麼我們年輕人很少參加聯合豐年祭?我們去那邊幹嘛?趣味競賽?
太巴塱的Kakita’an這個名詞的意涵跟我們都蘭的Kakita’an是不一樣的。我們的Kakita’an是指我們的頭目。…同樣的名詞但有不同的意義,我們如何把它呈現出來?怎麼去維持它最早的精神? Tilo在影片裡面有講祖屋重建的工作是祖靈交付他們的責任。他們雖然面臨各方面的壓力,可是仍然很堅持地要把這工作完成。這個心路歷程請Tilo來為我們簡單的說明一下。

Tilo:
叫我簡單解釋,大概五天也講不完。我每次看這部片子都會很感傷。裡面的一些角色人物已有五、六個不在人世了。…. 說到Kakita’an的意義,從最簡單的解釋是說,Kakita’an是富有的。在太巴塱,當你富有的時候,是你要負重任。所以,Kakita’an這個家族,它跟頭目是不一樣的。…這個Kakita’an是信仰、經濟和行政中心。它掌管一個非常重要的敵首祭,這個敵首祭是沒有人願意要做的,是非常繁重的一個祭祀。它也是掌管部落傳統領域的家族。…
再回到這八年的拍攝過程。我分為三個部份來做解釋:年輕人的角色、Kakita’an家族的角色,還有部落的角色。頭目在影片拍攝期間基本上是一個與我們對立的角色。可是現在頭目的態度已有很大轉變。因為我們不斷的跟頭目溝通,身為一個部落領袖應該有的態度是什麼。當然啦,我們不會很強硬,而是讓他有一個很尊貴的地位。過去頭目的思維有被政治影響…。我們年輕人為什麼會觸發Kakita’an的重建?很多年輕人回到部落,會思考:我是誰?我的文化是什麼?我的文化核心是什麼?太巴塱是一個最古老的部落,它的核心價值是什麼?
我們從有限的文獻和再部落老人家的訪談發現,原來Kakita’an家屋和家族扮演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影片中Fuday有講,是我們主動去找中研院。當然,胡老師也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不是胡老師,其實我們沒有辦法銜接到現在。基本上,年輕人的態度是:我要看到一個真的文化,不是政治人物講的那個文化,我要看到原貌。…信仰也被挑戰到。我們很多人都已經信基督教了,是不是舊信仰要恢復?可是我們年輕人認為,文化歸文化、信仰歸信仰。我們的文化本質是什麼?…
在土地在這個問題上面,我們對土地的看待必須要跳脫中華民國的土地法。之前,原住民對土地的態度是什麼?我們會站在一個支持、協助Kakita’an的立場。我們要重建祖屋時,某些政治人物說這土地是『公共』的、是部落的,而不是Kakitaan私有的。我們以前講Kakita’an掌管的土地就是部落的土地。可是現在講「那個是部落的土地」的思維與以前不同。因為現在是國家法治下的土地。現在的公有土地是原民會的或是國家的。現在的觀念『公有』是國家體制的公有。所以我們會站在一個對立,跟政治人物的一個對立。
再回到祭祀的部份,我們要的是那個祭祀。其實每一個部落的祭祀的產生都不太一樣。馬太鞍跟太巴塱是非常大的部落,他們同樣有Kakita’an,Kakita’an的產生、頭目的產生,就不一樣。像你們都蘭,頭目也是從Kakita’an出來的。然後再回到我剛才講那個Kakita’an,它必須要濟弱扶傾,照顧鰥寡孤獨。Kakita’an就是要撐,要負責。到現在我還很難去解釋Kakita’an那個字。
太巴塱這棟Kakita’an一建起來的時候,太巴塱原先態度強硬的人也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真實的東西。部落的真正的核心價值是什麼?那就是儀式。那儀式其實就是生活。太巴塱重建的祖屋並沒有特別去發宣傳單說,啊,這個是可以看的,可以來觀光。當一個東西很真實的呈現的時候,人就自然就會過來,因為他想瞭解。….影片中有很多客人進到裡面去,這是不對的。到現在,事情都一直不斷發生,有更多的祭儀恢復了。有機會我願意再跟你們做分享。

達卡鬧(住在都蘭的排灣族音樂人):
看到這部影片就讓我想到那個排灣族的五年祭,要迎祖靈回來的一個過程。…..關於Kakita’an這個字,我覺得像是用手機按了Kakita’an後,你就可以進入另外一個時空,跟祖靈聊天、喝酒、跳舞、唱歌。所以我覺得這個字,雖然它是一個象徵,但是它很重要,不能消失,因為附載太多的文化意義。…如果你願意跟祖靈對話,只要透過這個字,其實就可以進入那個時空裏面。所以看到這部影片之後,我真的深深的感動!

兔子:
首先要先謝謝胡老師。其實這部片我跟語堂一樣,我們看第二次了,很謝謝胡老師願意在都蘭這裡播放。我有兩個問題想要分享跟提問。那第一個問題要麻煩Tilo大哥回答,或者是胡老師在過程裏面有沒有遭遇到。因為在儀式的過程當中,我相信會有很大的宗教問題。文化歸文化,例如說舞蹈、歌謠,這沒有問題。但是sikawasi(巫師)出現的時候,我相信會有很大的問題。都蘭這邊目前僅剩一位竹占師。可能有巫師,但是也都不願意現身。連那個竹占師都是被極度的邊緣化。在部落的祭儀過程之中並沒有族占師的出現。所以我是想知道你們在過程當中,面對sikawasai的出現,尤其頭目也是天主教的,要怎麼去面對、怎麼去看待sikawasi這個部份?
第二個問題可能跟現代比較有關。因為跟Tafalong那邊朋友也都很熟嘛,就我所知,太巴塱青年和部落報有在反應:觀光客進入Ilisin(年祭),上面的長輩非常歡迎光臨,但底下的青年雖有反彈,但因為有長老在,不敢反應。這個問題今年在都蘭就面臨到了,上面交代下來的指令跟我們的意願是違背的。聽說奇美跟港口已經有在做謝絕觀光客跟禁止拍攝的一些動作,而且執行起來是還可以的。但是在都蘭這邊就面對困難。我不曉得Tafalong那邊的狀況怎麼樣?

Tilo:
我講實在話,這之前我並不知道太巴塱還有sikawasi(巫師)的存在。以前他們那個堂口,就已經是漢人的信仰,就是拜拜,很多的神。自從Kakita’an祖屋重建事件開始,很多事情發生了。sikawasi怎麼都出現了!我不知道踏在豬身上的儀式還存在著。所以你看,就是這樣一個Kakita’an重建的工作把sikawasi給帶出來了。面對一個不同族群的文化,胡老師拍得很好。我們頭目是天主教的,天主教後來對原住民文化包容。基督教比較不接受,到現在。…
太巴塱是大票倉,戶籍大約有五千六百人,阿美族人;如果說戶籍出去的,那更大、更廣,大概一萬多人左右。如果說太巴塱跟馬太鞍加起來,那兩三萬人,所以它是一個非常大的阿美族部落。也就是說,我們在推動kakitaan重建的過程,是非常辛苦的,這一定的。我差一點病倒,我們還要陪Kakita’an那個家族去面對司法的程序,去找一些法源,讓讓重建的房子保留下來。我們花了一年半的時間,真的很辛苦。面對政治人物、面對信仰、面對主流價值。當然到現在,我們還是要歡迎觀光客。可是我確信一件事情是:我一直扮演我應該有的角色,片中的Fubay也一直扮演他應該有的角色。在三年前,我們一直被部落歸類為異類。可是我們一直堅持我們的理念。在部落裡面,我們被標籤化,就是長期抗爭、去反對或幹嘛。可是,每一個人都會知道,Tilo就是那個樣子,Fuday就是那個樣子,Muli就是那個樣子,道哥就是那個樣子;然後在部落的公共議題,我們還是被邀請。慢慢的慢慢的,接受了我們,也甚至讓我們有機會去發言、去表達我們對任何公共議題的看法。像『我反對觀光』、『我反對縣長站在台上面』,我們還是講,不管你做不做,我們還是講。一直談一直談,那個議題慢慢慢慢變成是一個公共的議題,在部落裡面公共的議題,然後Ilisin慢慢就會被轉變。縣長不敢隨便站台了,因為有反對的年輕人在裡面。….
部落的人,也會到港口部落去看,也會到奇美部落去看,也會去省思部落的未來、整個儀式、Ilisin,甚至講到很物化的觀光,都會轉變,只是快跟慢。太巴塱會比較慢,因為它太大了。你要去改變matoasay(長輩)的思維,去改變的時候要花時間。可是,有改變,真的有改變。當然啦,成功不必在我們這一代,我們往下紮根。所以,教育真的很重要。Fuday為什麼辦部落報?原因就在這裡。那個言論怎麼去讓部落知道,這是我們現在一直要做的。Ilisin(年祭)的價值跟Ilisin該怎麼呈現,我們慢慢地不要用觀光的態度去期待它的發展。

阿道:
我之所以一定要來到這裡的原因是2001年之後有五六年我都在都蘭部落,受到部落的長者、年輕人的照顧。…談到這裡我會想到為什麼我們的胡老師會做紀錄片。早年我有看過胡老師做的土坂五年祭的紀錄片。胡老師後來做我們原舞者的研習策劃,那時候我們演完「懷念年祭」之後,胡老師非常的關心太巴塱的儀式,…到太巴塱後住在我們家,老師都非常的專注傾聽。….所以從那記憶,一直到現在,仍然關心我們阿美族的sikawasi。我講的意思就是說,因為我們部落固然是很靈魂的一個部落,但是它的核心在哪裡?居然在祭儀裡面,而且sikawasai(巫師)、祭司等是行使祭儀者,那才是我們的靈魂核心所在。沒有他們,我們怎麼樣去祭拜呢?怎麼樣去戒慎恐懼呢?有祭儀才能回到那個最原初的心靈的狀態,對土地等的敬畏、虔誠、感恩,讓我們可以豐衣足食。祭儀就是最根本的!,為什麼叫Kakita’an呢?大家都有一個很好的解釋。對我來說,Kakita’an就是『我們的』嘛,變成所有大家我們的,那樣的寬容的心懷。….所以這樣的一個家族一直持續持續,而且這樣的一個原始信仰、祭儀都一直保留;漸漸人多的時候,都是屬於我們大家的。….後來Kakita’an祖祠被摧毀掉了。這本來是根基的、大家的,居然是變成這個樣子,情何以堪?所以呢,非常高興就是在八年前有Fuday、Moli、Tilo等去中研院…(開始重建Kakitaan)。還有我們的達鳳開始雕刻木柱。我一直想要學雕刻,因為很多人都問我說,你會不會雕刻,後來我發現我自己原來是在雕酒,所以我很慚愧,一直要繼續的練習(參與祖屋柱的雕刻)。我要講的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夠把我們的Kakita’an當作一個附屬的,在部落裡面;而是在Tafalong部落裡面一個最重要的核心所在。

Hana(女青年):
謝謝胡老師的分享,也謝謝好朋友的好朋友。我不知如何是好,很感動。我反觀就是每個部落都會碰到不一樣的問題,其實是大同小異。其實我們可以藉由別人的分享,然後當作一種借鏡,然後互相改進。部落的年輕人看,可能會有更多的感動。我覺得我要努力的是,我要做好自己在部落的角色,這樣就好了。

赫恪:
謝謝各位,謝謝胡老師,花了八年的時間,拍了一個迎祖靈回到部落的紀錄片。我想講的話,可能跟你們比較不一樣。就是你迎回祖靈以後,祖靈要幹嘛?我們又可以做什麼?這是我想要說的,祖靈回來了,你我回來了,回到部落了,我們要做什麼?這個是我們要思考的。像老師拍紀錄片可能設了一個陷阱,要我們思考吧!譬如說這個主題,祖靈回來了,譬如說阿道你回來了、譬如說達鳳你回來了,他他他他他,每一個人都回到部落了,要做什麼?能做什麼?我想這個比較值得去思考一下。我看老師花了八年的時間,其間我也有參與,我很清楚。我很喜歡的就是,竟然到現在還有那麼多人可以...願意在這邊坐著,願意在這邊聽。所以我要講的就是,去想想,怎麼了?做什麼?我們可以做什麼?我想這個比較重要,是我認為比較重要,對你們不一定是重要,但還是重要的!

胡台麗:
這片子這麼久才完成,中間當然有很多我自己的惰性在。另外就是資料太多了,我很難消化這些東西。還有很多事情一直在發展,我很好奇它後來會有怎樣的面貌。我也覺得如果很快作停拍的決定,自己日後一定會很遺憾。通常紀錄片拿到一個計畫案補助金,一年兩年就必需結案。好在我沒有這樣的壓力。而且我也很期望這部落會越來越往一個更融合的方向去走,或者是有些很美的夢在實現中。在這些過程裡面我也有一些感嘆和疑問:到底祖靈是什麼?誰還在乎祖靈?誰還相信sikawasai與祖靈的溝通力量?建了一棟祖靈的房子,居然還有人想去拆掉!對於所有的這樣的發展,我都是覺得不可思議的。某些人心到底是被什麼迷住了?什麼是他重要的價值?
可是另外一方面,我也看到,其實每一個人心裡面都還有祖靈、還有恐懼,那部份還是在的。就連那些不是那麼支持Kakita’an家去重建祖屋的人也認為這樣的事是不能隨便去碰的,怕接觸或做錯了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所以雖然表面上在抗拒、不承認、不接受,但他心裡面還是有一種敬畏在那裡。
我在拍攝的過程中一直體會和觀察一個族群部落的心靈經過不同的時代所歷經的掙扎。其實這幾乎是所有原住民部落都同時面臨的考驗。我相信都蘭部落也面臨很多很多類似的考驗。Tafalong有一批年輕人往他們的理想一直衝衝衝,能衝到什麼樣的程度、改變到什麼樣的程度,我們都還在觀察。我覺得年輕人不怕一切往前衝的那種精神是很珍貴的。我希望Tafalong年輕人這樣的精神能夠藉著這部影片的放映,刺激不同部落的年輕人一起思考和行動:還有怎樣的核心價值是要努力抓住的?就是想藉這部片子多提出一些問題,多提供一些思考。謝謝各位。

高語堂:
非常感謝我們的導演!其實,說真的,祖靈,這種東西,其實,我曾經聽過我們的Hana姐講過這句話:「祖靈就當作是你自己家裡的老人家過世了,那我們一樣去尊敬祂、緬懷祂,可是他們所留下來的這些精神、他們所留下來的智慧,我們有沒有抓住?」。說真的,當現在的文明跟我們的文化衝擊的時候,我們留下了些什麼?它就像一個歲月的洪流一樣,一直在走,每一個人抓一點、每一個人抓一點,抓下來之後,就是你現在所擁有的東西。你把它結合起來,讓我們的文化能夠一點一滴累積起來。不然的話,一直在你面前流失的,你都不好好掌握的話,你是追不回來的。就像我們現在也慢慢在追回過去我們自己的文化,但是要回到過去那樣的生活是不可能啦!只是說我們能不能緬懷過去老人家所留下來的這個祭儀,這個是最基本的啦。所以說,可以看看我們今夜的月亮,多麼美麗啊!你可以發現整個身心已經開了。然後,我是覺得都蘭部落的年輕人,你們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就是在為部落付出;但是記得啊,當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不要說又有事情找你了,希望打電話給你的時候都要接電話,因為部落需要你們年輕人。就像老人家一直說希望年輕人可以接觸文化,這些知識他會慢慢教給你們。這些長者為什麼可以活那麼久?就是因為他們還有很多的知識沒有完整的交代給年輕人,當他的工作完成了,他會告訴你們說,完成了,他就會離開。我想基督徒應該都知道啦,耶穌最後一句話說什麼?『完成了』。所以說,這部片子非常的成功,也給我們很多身心靈的開發,我們再次謝謝我們導演,我們今天的放映到此結束,謝謝!

(4)20120810「讓靈魂回家」苓雅部落映後座談

余榮富(苓雅部落德武里里長):
謝謝,讓我們欣賞太巴塱部落的文化。看完之後,有沒有感想和建議?讓我們
苓雅部落也煥然一新。Kakita’an的涵義比較深,我簡短的解釋這個Kakita’an。我們部落沒有那種Kakita’an房子的造型。他們太巴塱部落說那個Kakita’an房子的造型比較特殊,看起來就是有錢人的建築。Kakita’an有辦法、有能力召集所有的村民,來給他建這棟美好而且完善的房子,那個叫做Kakita’an。我們德武里苓雅部落以前以前有什麼事情都找tapang幫忙解決,叫作tapang,就是「頭目」。

陳清廉(春日部落里長):
今天我有事去太巴塱,很榮幸見到王成發頭目。他說8月21號早上5點到6點,要開始今年Ilisin年祭的祭拜,邀請我們去看。我不是很瞭解片中的年輕人為什麼說看到重建的Kakita’an祖屋有兩種人會流淚,可不可以再解釋一下?

胡台麗:
「讓靈魂回家」片子裡面講到原來的文化曾中斷,然後想要重新找回來。我不知道譬如說苓雅或春日部落有沒有這樣子的情形?這部影片,它牽涉到的時間實在非常的長。對於太巴塱來說,早期Kakita’an家負責部落最重要的祭祀,而且部落的土地也都是屬於Kakita’an的,是很重要的一個家族。Kakita’an家屋中的木雕柱刻繪的就是太巴塱的創始傳說,包括獵首祭的起源。不知道苓雅的傳說裡面,以前有沒有沒獵首的祭儀?

陳建忠(苓雅居民,選上玉里鎮民代表):
訪問這邊的耆老,我沒聽過我們有獵首的習俗,但我們有被獵首。還有,我們是Pangcah,國民黨稱我們阿美族是錯的。Amis是卑南族稱北方的人為Amis,就是北邊。我們真正就是Pangcah,請幫我們正名一下。

胡台麗:
我知道你們都自稱Pangcah。在太巴塱Kakita’an不只是一個有錢的人家,它其實是負責做最重要祭儀,像獵首祭和祖靈祭的家族。但在日據時代日本人其實是希望他們不要做這些祭儀,甚至將這個家族的重要性減到最低。日據時有用一些手段叫他們搬出去,把屬於Kakita’an的房子變成公的,土地也變成公家的土地。國民政府來了以後,在部落很多的人記憶裡這房子已經變成史蹟了,是一個公的東西。他們覺得Kakita’an家已經不重要了,以前的一些祭儀都不重要了。以前年祭Ilisin要從Kakita’an家開始做的,要從獵首祭儀與祖靈祭開始做。這些部分後來時代變化,尤其是西方宗教進來以後,Kakita’an家越來越不重要了。可是這部影片裡,我們看到年輕人察覺這是部落裡面最重要的一棟房子。現在不見了,他們很失落,想要把他重建回復。年輕人想:我們的祖先怎麼辦?以前祖先都是在這棟房子裡面,都有人祭拜的。後來Kakita’an這個房子沒有了,祖先又流落到台北去了,我們要不要好好的對待祖先?要不要把這房子重新建起來?建起來以後,我們的祭典要不要再繼續做下去?那誰可以做呢?他們覺得Kakita’an家的祭儀就只有Kakita’an家的人有能力可以去做,去祭拜在這個房子裡面的祖先。年輕人就很努力的想把它恢復,但部落裡面的人並不是全部都認同,年輕人遇到很多困難。所以影片中Fuday才會說看到這房子重新建起來,有一種人會很感動、會喜極而泣。可是有些人又發現要讓這房子維護下去、要讓部落承認、要讓它繼續能夠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這條路很難走。因見到這樣艱難的情況而想流淚。我不曉得這樣解釋清不清楚,就是一種很矛盾、很複雜的情形。
我心裡很被些年輕人感動,所以才會去拍這部片子,想要呈現這個過程。因為時代很多變化,會讓後代的人越來越忘記自己的祖先和原有的祭儀文化。經過幾十年的變遷,居然還有年輕的一代,他們心裡面還在記掛這樣的事情,他們希望能夠再看到一點過去的重現。所以我把他們努力的過程記錄下來。我希望這樣子的過程在別的部落也能夠引起一些討論。現在各個原住民部落幾乎都在做一些文化重新發掘的工作,可是在重新發掘的過程裡,有沒有同樣碰到一些困難?部落裡面的年輕人或年長的一輩是不是需要更多的溝通?其實是有這樣用意在。苓雅部落這邊有沒有類似的一個狀況?例如你們現在正在舉行年祭Ilisin,Ilisin裡面的儀式有哪是曾經中斷過又重新恢復的?例如七罈酒這個儀式有沒有經過變化?年輕人也可以講一下你們的想法。

苓雅年輕女性:
七罈酒這個儀式,從我們小的時候參加豐年祭就有,應該可以確定說一直都有傳承到現在。只是我覺得像現在參加部落豐年祭,那個傳統的意味感覺越來越薄弱了,可能比較屬於現代化的豐年祭,不知道真正的意義。我們豐年祭第一天究竟要做什麼事、第二天要做什麼事?比如說今天第一天我們是要做祖靈祭拜的活動,以前我是聽說下午除了男生跳舞,女生和外賓是沒有辦法踏入的。可是我今天看到有些外賓穿了不是很正規的傳統服就在那邊跳,就感覺有點侮辱到我們自己的部落文化。所以我覺得說,是不是我們部落的人意識也是要提升。今天我們很歡迎大家來參與我們,去認識部落的文化;除了尊重,其實我們應該也要去教導外賓說,這個你們要拍照可以,可是不是隨便就可以拍。我知道很多別的部落像奇美,都變成說你們外賓要來拍攝的話,就是要配戴攝影證;如果你們還想要更了解,我們還可能派部落的導覽人員去解說。今天看到老師拍這部片其實有滿感動的,就是知道祖靈的意涵是什麼。我會同意太巴塱年輕人的作法,只是我們部落年輕人可能還沒有真正意識到我們傳統這一塊已經在流失了。今天晚上有很好的播放紀錄片的活動,但他們卻外面在唱卡拉OK。應該放開心胸去認識別的部落,然後再來反思我們部落有沒有做到這一塊。

胡台麗:
那妳有沒有聽過你們部落以前有過什麼儀式,現在已經沒有在做了?

年輕女性:
因為我們是女生,沒有辦法進入男子年齡階級,只能從旁邊看。但我知道其實女生這一塊流失很多。好像本來女生有女生的敬神跟舞蹈活動,現在好像除了第一天七罈酒的儀式,之後就變成是大會舞。真正的Ilisin意義大家都不會去講了。對年齡更小的會變成說,我今天來參加豐年祭,只是來唱歌、喝酒,真正的意思並不曉得。因此有人覺得說不需要大老遠從台北放棄我的工作跟課業回部落參加豐年祭這樣的豐年祭。

胡台麗:
太巴塱的Ilisin年祭雖然年輕人還是有抱怨說有一些東西已經喪失,但是像影片裡面的Fuday他們,還是很願意花很多時間,在Ilisin前花許多天時間上山訓練年幼的階層。

陳建忠:
我們的豐年祭是有一點不像以前那麼嚴謹。在太巴塱,我想是年輕人想把以前的傳統恢復。像我們這年紀,都有在男子年齡階層中接受過那種訓練。但是現在的年輕人如果要按照以前的方式訓練,他們可能明年就不回來了!因為有些是非常嚴格的,我很怕現在的年輕人不回來。但是也有些有心的人其實是想要恢復。我常講,其實豐年祭我們當然不能拋棄我們的傳統,尤其像我們今天七罈酒這種儀式,其實是可以吸引更多的年輕人,因為很多地方已經沒有這種傳統了。

鄭中雄(苓雅部落前頭目)
日本時代,有停止過Ilisin儀式。然後就舉辦相撲活動。日本人走了之後,部落就恢復了七罈酒的儀式。我們是母系,完全是男孩子來主導豐年祭,因為它有防衛家園的意義在。很多活動是由年輕人來主持,很多工作都是由青年來完成。
希望我們的年輕人一定要參加青年的年齡階層,這可以養成你對部落的一種團結,而且年齡階層會強調要尊敬年長的階級和長輩,是非常好的制度。但現在許多年輕人已經沒有參加了。主要是個人因素吧,不願意參加部落的活動。現在教會都同意跟原住民的文化融合。當然說起來也是我們原住民的一種悲哀啦,很多文化進來之後,對我們自己的文化可能就比較沒有感覺啦。所以,年輕的朋友要自己奮發向上。

陳清廉(春日里長):
我跟各位分享春日部落的情形。苓雅的七罈酒是由七個爐主的太太扛,我們春日不是。我們春日年齡階層的第一名的老婆扛那個酒罈,剩下的第二名、第三名和後面的那些都要打扮得比較古怪,就是用這個奇特的服裝來防止要搶劫酒罈的那些敵人。

陳建忠:
不是年齡階層。我再解釋一下苓雅部落的七罈酒儀式。其實我們七罈酒的故事,就是這一年當中,我們有七罈。一罈是敬天祭祖的酒,就會先敬天,然後再請每個階層的領導階層。有三罈酒是給耆老,感謝他們對部落的貢獻,是敬老尊賢的意思。另外三罈給年輕階層,來慰勞他們。也就是敬完第一罈酒之後便分兩邊,一邊是老人家、一邊是年輕人;三罈給老人家,三罈給我們年輕人,是這樣子的。

年輕男生:
像太巴塱的Kakita’an是只有那邊才有嗎?還是它只是一個部落裡面望族的統稱?

胡台麗:
太巴塱是很大一個部落,他們旁邊的馬太鞍部落也有Kakita’an,以前也跟獵首祭儀相關。所以那個區域的Kakita’an是有類似處。可是其他地方,譬如以前民族所有位黃貴潮先生,他是屬於宜灣部落的,他是他們家族以前也是Kakita’an,也是祭祀家族。但是演變到後來對於Kakita’an原來的功能已經忘記了,很多人不知道Kakita’an以前曾經負責獵首祭儀,因獵首祭儀很多地方早就被消滅掉了,有些地方的Kakita’an後來就轉成頭目。像都蘭部落現在對Kakita’an的認知就是頭目。所以每個地方對於Kakita’an的認知不太一樣。我一來這邊就聽里長說Kakita’an就是有錢的人。

陳建忠:
我們Kakita’an也是一種統稱啦,只要有當過頭目、民意代表或是長官,我們都統稱它叫Kakita’an。那我們講Kakita’an,就是「各位長官」的意思,也可以講是有錢人。你站在台上講話,提到Kakita’an,就是「各位長官」,包括頭目、代表等,而tapang只是指頭目。

陳清廉:
太巴塱是老的部落,所以有Kakita’an那個祖柱。苓雅和春日也有人是從那裡遷徙過來的。我們春日每年豐年祭都會到最早遷來春日部落的那個家祭拜祖先。

鄭中雄(苓雅部落前頭目)
苓雅也是一個遷移的部落。我們包括很多氏族,先後到這邊。最早來到苓雅的就是太陽氏族,是從富源遷過來的。

胡台麗:
太巴塱真的就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原初部落,最早的Kakita’an家屋的位置也從來沒有變過,所以他們的記憶算是很深刻。太巴塱傳說裡面提到Kakita’an家有一個姐妹遷到奇美,所以我們那天去奇美放影片,奇美也說他們有Kakita’an,以前也是掌獵首祭儀的。可是對遷移產生的部落,可能Kakita’an的傳統就沒有延續下去。

陳清廉:
我們部落很難讓女孩子全部穿是一樣的服裝,男的全部穿一樣的服裝。那這個影片是故意安排穿傳統服裝的嗎?還是他們本來就會穿?

胡台麗:
沒有編排喔。影片裡面穿同樣服裝的女子是巫師sikawasai,她們出來做儀式時會穿統一的服裝。另外,年祭Ilisin跳舞的時候大家都要穿服裝呀,不同年齡層的男子與婦女也是有不同的服飾,由他們自己決定。

年輕男子:
請問一下這部影片它是什麼時候拍攝結束的?從拍攝完畢到現在還有什麼變化?

胡台麗:
2010年結束拍攝。但事情是一直都在發生。我影片完成後,在今年二月就安排到太巴塱去放這部片子。頭目早先是比較反對由Kakita’an家重建祖屋。我們這次去放影片的時候,先在Kakita’an家前庭辦一個記者會,晚上再在太巴塱國小放映,有邀請頭目參加。頭目的態度有轉變,他說我們現在就承認Kakita’an房子已經建好啦,不需要要再去動它。頭目也說他願意幫助Kakita’an家得到部落的承認。這個變化可能也和重建的Kakita’an祖屋被訂為文化景觀,而留在民族所的柱子被認定為國寶的發展有關。而且外界,你看包括總統,只要去太巴塱都想去看Kakita’an這個房子,因為它是最有特色的。頭目他們如果一直站在一個對立的立場,其實很困難。再加上年輕人一直不斷的跟頭目做一些溝通,近期有些為爭取土地而辦的抗爭活動他們也希望得到頭目的支持,所以跟頭目之間的關係比較近,有化解原先的緊張關係。可是這個Kakita’an家到底還能在部落裡面進一步走到什麼位置?現在還在演變當中。

年輕男子:
Kakita’an那個家族有想說利用這次的機會在部落裡提升一些社會地位嗎?

胡台麗:
我覺得Kakita’an家族現在也在努力當中,也成立了一個文化協會,希望能夠爭取整修經費和舉辦一些活動。部落裡面有別的協會得到原民會補助的部落亮點計畫,也會跟Kakita’an合作。現在這個房子建起來以後變成一個太巴塱對外的重要表徵。所以,無形中這個家族的地位有上升。但是這家族要維持這個房子也是很辛苦。地板藤條有些部分已經壞掉,屋頂茅草也不斷要換,都很花錢、花人力。然後所有祭拜如果要做的很大很正式的話,費用很高,如果不是一個很有錢的家族,要撐下去是很辛苦的。

觀眾:
奇美重建的房子不准女孩子進去,但太巴塱那個Kakita’an房子我看到女孩子有進去。

胡台麗:
奇美已經沒有Kakita’an的房子了。奇美重建的是男子會所而不是Kakita’an房子,因此女孩子不能進去。
文化重建這些事部落人自己要很主動。自己有一股力量了,外面力量再加上來才有用。

*散會後幾位苓雅年輕女子仍留下討論:
─我們可能就是先從女生開始,現在就是想到說我們要去恢復那個服飾上面的傳統,因為現在變成大家可能為了求美觀,去吸引大家的注意,服飾已經失去原本的傳統。
─應該是說豐年祭的服裝就要區別不同的年齡層。現在變成是說我要表演我就戴羽毛、我要幹嘛就怎樣,我想怎麼穿就怎麼穿。我們想要看別的部落的作法,然後改進。
─現在到我們這個年紀,我們根本不知道豐年祭意義到底是什麼。
─像我們這次豐年祭,有些應該是領導的青年男子年齡階層的太太該去處理一些事情,結果怎麼大家都沒有去弄,反而變成年紀已經很大的一些媽媽們在處理部落的一些事務。
─感覺男子年齡階層的規矩很鬆散。本來最小的應該是要倒酒還是要做什麼,
中間階層的要…現在好像都沒有了。
─剛才聽代表說,現在好像是怕太嚴格,年輕男子不來參加。可是我覺得不是說嚴不嚴格,應該是說你要讓他們去了解那個意涵,他們會覺得感動,感動到說覺得今天如果我不來參加好像對不起我的身分。

胡台麗:
我覺得領導的那個男子年齡階層要特別用心去訪問老人家該怎麼做,甚至編教材。還是要靠年輕人啦,老人家有時候會力不從心。

(5)20120817「讓靈魂回家」禮納里部落映後座談

(* 禮納里部落是88風災後產生的新部落,由瑪家、好茶、大社三個部落構成。「讓靈魂回家」在禮納里部落中的長榮百合國小視聽教室放映。)

徐惠娟(映後座談主持人,排灣瑪家村人,瑪家鄉民代表):
這是胡導演經過了很長的歲月、很多的月亮跟太陽製作而成的。不曉得在座的各位看完這部紀錄片心中有什麼樣的想法?

排灣族瑪家村青年會創會會長:
很高興能夠參與這樣一部紀錄片的觀賞,讓我想起了很多我們原住民應該要保有的一些文化、信仰、還有一些我們已經快遺忘的祭祀活動。從影片中,讓我把這個記憶喚醒回來。當然我看了之後是有感動,但可能是各族的民族性不同,阿美族所呈現的跟我們排灣族有些不同。其實這個部份也是我們要去學習的。過去我們排灣族有tsagal,是勇士聚集的地方,像太巴塱阿美族的Kakita’an祖靈屋,也是我們每次祭典的所在地。我們現在年輕人都到外面學習新的文化,吸收新的資訊,已經把部落一些該有的祭祀慢慢淡忘。但是在影片當中,我看到太巴塱一些年輕人在努力推動,讓我感觸很深。當初我們瑪家村青年會創立時,我就想:我們的tsagal是不是也要回復?

三和村排灣族陳先生:
我住在瑪家鄉三和村美園,經營青年智慧學園,到今年已經18年了。因為我個人是在屏東市長大的,所以對我們原住民的傳統文化不是很清楚。我看見阿美族這樣的活動、這樣的儀式,感覺也可以套用在我們本地的排灣族和魯凱族。所以我滿贊成,如果有這樣子的一個機會、有耆老帶領我們,找回我們祖先的靈魂,會是一個很美的故事。

李金龍(魯凱好茶村人,霧台鄉民代表):
看了這部紀錄片以後,我非常的感動。尤其是我們現在遷居到永久屋基地,我們好茶的狀況我們非常清楚,就是我們搬到禮納里這裡,老人家總是給我們一個印象,就是我們永久的家是在舊好茶部落,那是從古至今,祖先世世代代發展的地方。我們好茶部落是一個非常古老的部落,整個魯凱族都是從好茶延伸出來的。現代的好茶青年有非常重要的責任跟使命。今天看到的「讓靈魂回家」是在談文化比較深層的部份。目前我們在部落或成為部落青年幹部的時候,都會思考:我們到底要怎麼樣做才能夠傳承我們部落的文化?其實在片子中也看到,不管是政治、宗教,都介入在這當中,展開角力戰。 非常謝謝導演,給各部落這部片子。我們好茶部落26號要開青年大會,9月1日和2日要辦部落的傳統祭祀,以『尋找一條回家的路』為主題,來辦屬於文化性質的一個活動。這樣一部紀錄片對我的影響是非常大的。目前好茶部落在計畫建一個祖靈屋,我覺得可以透過這部片子給我們一些思考。這部紀錄片是給部落的永遠資產。

胡哲豪(排灣瑪家村青年,現就讀台大城鄉研究所):
胡台麗老師會來這裡放映影片是因為我之前在台大圖書館地下室放映廳看到這部紀錄片。那時我看完這部紀錄片印象非常深刻而且很感動,就邀請來這裡放。我感動的不只是片中陳述的東西,而是我們家族也有類似的經驗。前陣子台大人類學系的一個學弟姓賴,來禮納里部落的瑪家做一些調查,是台大童元昭老師的計畫。他訪問我的vuvu (祖母),並翻到一張照片,是在石板屋裡面的一個古老木雕柱。vuvu說這木雕是我們家族的。對我這個年輕人來講,我不太了解自己這個家族居然有這麼重要的資產,目前不在家裡而是典藏在外面。我很希望台大人類系能夠多提供一些訊息給我們家族。這部紀錄片中有阿美部落的人提出將文物回到原來的地方的要求。我們這年輕的一代想知道歷史發展的過程。瑪家青年最近推動很多部落文化工作,我覺得這個資產對我們部落很重要。我們禮納里這三個部落都是古老的部落,都面臨這樣的問題。

瑪家頭目徐春美(eleng Vavelengan,以排灣語發言,女兒徐惠娟翻譯):
首先,很感謝有機會能夠在這裡看這部紀錄片。看片子的時候我心裡有很大的激盪,因為同樣是原住民族。今天看到的紀錄片是關於阿美族,而不是我們排灣族跟魯凱族。但在文化產業上、在知識層面上,我們這兩個族群並不遜於阿美族。
剛剛我的孫子哲豪提到的那根木柱,上面雕刻的是太陽孕生的第一代女嬰muni。為什麼會叫muni這個名字呢?是因為孵出來的時候,有一隻鳥叫muni、muni,我們祖先就把她取名為muni。像這樣和家族有關的,我們都希望能夠擁有,這是我的心願。也希望胡教授有機會的話可以協助。雖然我年紀很大了,可是只要部落有任何大小聚會,我都很希望参與在其中,因為我很珍惜部落所有的每一次的機會。

台邦‧撒沙勒(好茶村人,人類學博士,在義守大學任教):
事實上胡老師已經拍攝很多部這樣的民族誌紀錄片。她拍攝的影片可以讓我們反思自己的文化。我們的族人同胞,怎麼從風災當中找到新的力量再出發,我覺得可以從影片中去尋找答案。我們不是那麼熟悉阿美族的社會文化,但我們魯凱族原先也有這種傳統的巫師,叫做talaiviki。我在舊好茶住到國小畢業,保有跟祖靈緊密的關係。然後才下山,在平地讀書,一直到大學畢業。我下山那年部落也遷到新好茶。所以我一直有一個很高的期待,就是能夠回到舊好茶去尋根。我大學畢業那一年的時候回到了好茶,也試圖找機會回到舊好茶,去看一看以前小時候住過的地方。那年剛好胡老師來好茶做一些人類學調查,她就拜託我帶她跟助理徒步到舊好茶去。我那時想說,舊好茶依照我的經驗,應該一個小時以內就可以到了吧!我們便只帶三個背包、一罐水,就出發要去舊好茶。也許是真的沒有好好跟祖靈請示,走好久喔,結果是從新好茶國小那邊繞了出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很狼狽,居然帶錯路!胡老師其實給我很大的鼓勵,她說:「儘管這次帶錯路,祖靈不同意,但是你要發奮,有一天還要再帶我上去」。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真的把自己放到新好茶,開始跟我們長輩學習請教。我的母語那時候幾乎已經回到幼稚園程度,後來經過幾年的學習,又回復到國中生的程度,然後又跟好茶一些朋友合辦我們原住民的第一次尋根的活動。終於知道怎麼樣回去舊好茶。以後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們願意帶朋友回到祖先出發的地方。只是還是很遺憾,到現在我還是沒帶胡老師去(笑)。這是一段故事,其實也跟我們今天的主題有點像。當我們的文化、甚至我們活生生的人,看到很多部落文物、老照片在博物館或是儲藏在某一個地方的時候,我們怎麼努力讓這些文物或是讓我們自己,重新找回跟部落的連結?
我從影片裡面看到透過一些人的努力,太巴塱Kakita’an祖屋目前得到文化資產法保護,定著在那裡,不會被移走,算是成功啦。大家有沒有發現,好像太巴塱阿美族人在祖屋重建的過程中沒有拿什麼公部門的資源。想想看我們搬到禮納里,好像所有的房子不是政府就是慈善團體等外面的力量在幫助我們重建。無可厚非,得到社會的協助跟支持,幫我們重建,我們歡喜接受。但我們也要勇敢的去用我們的行動力讓他們知道他們對我們的關懷是有意義的。但是,也在這跟大家一起共勉,我們其實要多靠自己的力量。太巴塱重建那個祖屋,我相信至少要花百萬以上,我們看到的是Kakita’an家自己拿錢出來。原來不團結的家族透過祖屋的重建,大家合作把它蓋起來。我們的穀倉、我們的活動中心都蓋好了,是靠政府幫助。我想我們的祖靈屋能不能自己把它蓋起來?我們能不能試著不要再靠縣政府或重建會?我們能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有錢出點錢,沒錢出力把它蓋起來?也許我們真的可以蓋一個我們自己想要的祖靈屋。讓我們試試看,展現大家過去集體的力量。過去我們老人家非常的團結,沒有怪手也沒有磚塊,一樣能夠把公共空間做起來,靠的是大家自身的力量,而不是靠外面的力量。如果我們的重建要證明有成功,而且是跟我們的文化意識是相呼應的,我們應該嘗試由我們自己做,這是我的第一個建議。
其次,在在這部阿美族的影片中我們看到很多的場景並不是由男性主導,這和我們魯凱族的社會不太一樣。我覺得女性的角色對我們部落的重建非常重要,扮演關鍵的力量。所以我們要特別把婦女的力量展現出來,讓婦女的角色可以重新站穩在這個魯凱和排灣社會裡,可以被突顯、獲得尊重,讓她們扮演更多社會参與的角色,而不是像印象中,我們男性都在前面表演,她們都暗暗的躲在後面。這是說以前女性的角色是被刻意壓抑的,被排除在公共領域外。可是我們今天能夠選出我們女性的代表、女性的理事長或是理事,意思是說我們其實也是慢慢的在改變性別在我們的社會中的角色,我們要給予高度包容和鼓勵。
最後我想要跟大家討論的是,我們禮納里部落483戶,兩千人以上,是全屏東最大的一個社區。我們慢慢要撤掉部落間的藩籬,要讓它變成一個共同體。像這樣的活動資訊傳播夠不夠?是不是要號召各部落一起來參加?這三個社區,瑪家、好茶、大社都是最原始的部落,是偉大的部落。大家要學習怎樣團結,怎麼樣站立起來,而不是彼此在前面築一道高牆不往來。

徐惠娟:
今天放映紀錄片有很認真去做宣傳。只是因為剛好禮拜五,在部落是教會家庭禮拜的時間。再來就是大社部落參加我們三地門鄉鄉運,今天是最後一天,可能晚上在慶功宴,所以沒有來。也有可能是他們鄉運已經折騰了很多天,需要充份的休息。

盧啟村(魯凱好茶部落耆老,畫家):
你們很有福氣,今天能來。今天我們所看的影片,另外一個境界要回到故鄉把祖先的木頭搬來。你晚上一定會做夢,你做夢的時候祖先會指示你,那就是智慧的來源。今天晚上我我打赤腳來,那是原住民的生活,是我體內的血液。我也一直在期待年輕人應該要「動」,「動」就是部落的生命開始了。我們到禮納里這個部落以後,發現零零散散的年輕人,早上穿著拖鞋,晚上可能在玩電腦。所以你們那個生活要改變,成為積極的、愛作夢的年輕人。

徐惠娟:
不愧是我們部落的耆老,在跟年輕人對話的時候有非常非常深厚的期許。其實部落還有很多耆老的時候,要多跟他們對談,這對你們人生是絕對有價值的。不要把時間都投資在遊戲上。

卓志昌(labao,排灣瑪家村人,佳義國小老師):
我要謝謝台邦老師把我們「帶回家」。大學時期我參加原青社,我們跟著台邦老師回舊部落,而且我是先回舊好茶部落,而不是先回瑪家。因為有回舊好茶兩次的經驗,所以我對部落尋根這樣的議題從那時候開始萌芽。不知道各位看這個影片有沒有回到家?或者你會問說:我們要怎麼回家?以我的經驗來講,我從神話故事、從各族的例如排灣族的起源傳說、家族的歷史等慢慢的,心裡回家了。所以大學畢業之後,由於從事教職,有比較多的時間在部落裡面。不管是幫助部落、或是參與產業活動,我的心也慢慢回來。我小學也是在平地當留學生,寒暑假回歸當部落小孩,所以我很多的生活經驗是在平地。可是寒暑假的視野讓我覺得我當教職之後,要怎樣回饋我自己的部落,所以跟一些年輕人就慢慢的有一些想法,慢慢的就回來了。
這幾年來到禮納里這邊,也是我們想不到的事。這個事情發生後,我們也沒有放棄原來山上的部落,所以我們還是在「回家」。所以原鄉跟部落的連結,目前以瑪家來講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大家也可以做一個夢,看用怎麼樣的方式回家,謝謝。


瑪家Wada部落產業發展協會理事長:
我剛才比較晚才來看這部片子。從中我看到最有印象的是那個年輕人講的那兩句話。他說,這個家族把過去的建築重建起來之後,有兩種人會哭;一種人是看到這個老建築重新出現之後會哭,另外一種就是會想到未來的路寸步難行會哭。我覺得他講的這兩句話,真正的能夠切中我們目前現在部落所有年輕人的心理,包括老一輩的人現在的想法,講的真的是很適切、很適切。我們處在現在這個社會,所有的年輕人接觸到外面的文化,包括所有的語言和行為,以及在部落裡面應該要遵循的對長輩的問候,漸漸的都流失了。現在在部落裡面走訪,以往部落中那種年輕人對老人家的尊重,以及輕人被老一輩人讚頌的氣氛,已經漸漸消失了。
希望所有在座的年輕人,包括我自己也應該要這樣去做。我們目前三個社區,都是在各鄉裡面最古老的部落,我們保有很傳統而且不能被人家侵犯的一些文化。既然我們來到禮納里這個新地方,就應該敞開我們的心,互相去接受三個部落既有的一些文化跟習俗,互相包容、學習。就像達邦教授講的,應該把部落間的「圍牆」拆除掉。我們要讓禮納里部落變成很多元的文化,同時在各個部落裡面,又可表現出各自既有傳統。而不是說我封閉我自己在自己的部落裡,你們的活動是你們的,我們的是我們的。其實就是說,來到新的地方,我們應該保有我們的文化,希望不要因為搬到山下來,我們也就把這些文化留在山上了。

徐惠娟:
其實剛看這部片子的時候,我心裡有很大的感動。除了剛剛我們理事長所提的那兩句話,我有非常非常深的同感。因為這兩句話是幾年前我跟我媽媽討論的時候,我所講的話。其實這個要復興一個家族的使命,給予我很大的動力。我也很慶幸,我一直是住在家裡的。不管是在部落或者是在家裡面,我都有很多機會去學習。我看到這個片名叫「讓靈魂回家」,我的解讀是說,這種精神跟這種價值是擺在家中的,我的看見是這樣子。胡導演所分享的理念是說,她拍這部紀錄片主要不是純粹做個記錄或者是做個保存,她要的是刺激大家在文化方面有更多的省思,我相信今天晚上大家也可以從中有很多的文化省思。
關於把家族的物件從博物館要回這件事,可能我的感覺跟哲豪或者是跟媽媽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我覺得如果我們沒有專業的保存技術,我倒覺得把這種家族榮耀擺在(博物館)那裡讓更多的人去分享,是我比較渴望的。這是我自己的想法。可是前提是我覺得在做展示的時候,希望能夠把這個家族的歷史故事很具體的呈現出來,這是我最大的期待。就是說,這個東西(木雕)要不要拿回家,對我來講,我倒覺得不必。我覺得把它放在那邊讓更多人去分享,跟我們共享這個家族的榮耀,是我比較樂見的。

胡台麗:
這部片子我是一個紀錄者,主題是呈現太巴塱部落年輕人帶動的一個運動。這個過程很長,我學習了很多。我剛才坐在這邊,聽到你們看到影片中的他們以後,心理各自觸發的一些記憶、一些想法,然後跟你們的現實狀況做一些結合。其實我做為一個記錄者,希望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狀況。然後我也會把今天各位的發言記錄下來,讓太巴塱的人看。他們也會看到不同族群、部落在看到自己的故事的時候,有什麼樣的刺激。他們也會重新想想,他們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他們的故事可以帶給別人什麼樣的意義。我覺得我只是中間的一個媒介、橋樑,幫助大家思考關於原住民的共同問題。」
在這部片裡面我們看到很多不同的想法和不同的力量在不斷的競爭、磨合。譬如說信教了,要怎麼樣去看待自己原有的文化、原有的祭儀?原有的要全部放掉嗎?還是有什麼辦法可以並存?祖靈要放在什麼位置?要怎麼樣對待他們?要融合還是要對立?要承認還是要設法遺忘?可是想遺忘可能又真的忘不了。其實我相信,各族群、部落都共同會面臨這樣的事情。藉這部影片,讓大家再重新去想想目前的定位和走向。謝謝各位。

(6)20120818「讓靈魂回家」佳平部落映後座談

座談會主持人:佳平村村長潘明良

劉福連(佳平村耆老):
我們已經在中研院民族所看到我們佳平部落的祖靈柱,也從「讓靈魂回家」影片看到太巴塱部落迎祖靈回家的做法,那我們佳平社區到底有沒有這樣的構想也把我們的祖靈請回來?

潘明利(佳平社區發展協會理事長):
我要問的是,在中研院民族學博物館的那個佳平部落Zingerur頭目家的祖靈柱(tsukes)裡面有沒有我們祖先的靈在裡面?我們可能還要再確認一下。如果有,當然一定會想辦法請回來。但如果請回來,我們要放在哪裡?這個牽涉太多了,但我們會朝這方面努力。請問頭目,那根tsukes裡面有沒有祖靈?

劉碧煌(佳平部落頭目alingin,屬Zingerur家):
我當時年紀太小,也不知道有沒有祖靈。

莊德才(泰武鄉公所民政課長,佳平村人):
我有一個建議,我們可不可以請有這個能力的人來問?我們試看看。來義那邊應該有可以問的巫師(pulingao)

潘明利理事長:
這個問題我覺得很重要。如果說有祖靈的話,為什麼柱子還沒輾轉到中研院之前,一直被放在郊外?當然,站在我個人的立場,真的希望有,會感覺更神聖。

劉福連:
我也不確知有沒有祖靈。我只知道這是我們祖先擁有的,應該有祖靈在裡面。但是不一定要去問別村的巫師,因為他們並不知道我們佳平的文化。

張煌焜(佳平村退休警察,獵人):
我深深覺得我們佳平部落對排灣族很重要,是一個文化發源地。牡丹那邊的巫師是屬於我們佳平系的,有次我和村長去那裡拜訪,看到他們做儀式時有向佳平方位祭禱。我們可以請那邊的巫師幫忙卜問:中研院博物館的柱子裡面有沒有我們的祖靈?那位祖先mulitan在不在裡面?我們要怎樣把祖靈請回?佳平許多傳統文化幾乎斷層了。我們要如何延續過去?我們在舊佳平已重建了祖靈屋,也重新雕立了屋內幾根柱子。我們去台北把那個mulitan的靈魂請回來吧!這是老人家參與的一個共同儀式,所以我相信靈魂是在柱子裡面的。我們可以請佳平系的巫師來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莊德才:
下午我們和胡教授有一起訪問Zengerur家的長輩ljaljangaran。胡教授問他:過去在祖屋內有沒有對木柱做儀式?他回答有,在收穫祭masalut時做儀式。我們這樣聽,好像木柱裡有祖靈,但是我們不確知到底有沒有。所以我們可以試用很多種方式,來看看到底柱子裡有沒有我們的祖靈。

觀眾:
我們要想到當時的背景。我們被日本殖民的時候,舊有的文化斷層。日本人對我們的祭儀文化有禁止。後來我們的信仰也沒有回復(佳平部落大多信天主教)。

潘明良村長:
我上次有跟杜神父聊到在中研院稱為mulitan的那根柱子如果回來佳平,應該放在哪裡?是放在Zingerur頭目家裡,還是放在哪裡?杜永雄神父是霧台魯凱族人,他們原有的文化還有相當程度保存。我們原來有個想法是如果將mulitan祖柱請回來,我們可以設立一個新的房子,就是把目前這個農特產中心的建築拆掉,放在這裡。但是杜神父的意見是不可以和頭目Zingerur家分開。所以我想:是不是放到原來舊佳平修復的頭目家屋裡?這是大家要討論的問題。

張煌坤:
剛剛村長講的放回舊佳平的Zigerur頭目家的那句話我很贊同。因為我們這個祖屋內有三根木雕柱子,如果是單單把一個弄到現在的佳平村來,把他們分開來,好像不符合以前老人家的意思。我覺得放在舊佳平祖屋原來的位置,我們回去那裡祭拜,祖靈應該感到很高興。

胡台麗:
今天莊德才課長和高至聖有帶我去舊佳平看整修過的頭目家屋,下午我們還向ljaljangaran(周林義治)老先生請教一些問題。我學習到以前大頭目家屋內的幾根雕柱刻的都是Zingerur頭目家的重要創始祖先,而其中雕著mulitan祖先的那根柱子目前由中研院民族所博物館收藏。我今天在舊部落看到的Zingerur房子雖然在是原址整修的真實屋子,可是這個房子裡的祭儀已經中斷了很久。以往這些祖先在頭目家屋內有被祭拜。我覺得可以反省的是:現今佳平各種形式的祭儀(包括天主教的祭儀)裡面,有沒有再祭拜和紀念祖先? 原先的精神有沒有維持?太巴塱迎回祖靈、重建祖屋連帶使得祭儀又恢復了,房子又活了起來。這是可以供佳平部落參考的部分。

潘明良村長:
豐年祭masalut禮拜天早上,如果你去教會就會感受到,神父其實很贊成我們祭拜祖先。我想,在我們天主教會裡面,應該不會忌諱祭拜祖先的儀式。胡教授剛剛講的讓我們大家一起思考。

張福良:
我的大伯曾是佳平部落的祭司,父親是Zingerur頭目的執行長(kalaingan),為頭目辦事。每年掃墓節我們家都會去舊部落張家負責祭拜的禁地祭禱,會獻祭品(米酒、豬骨、檳榔等)給祖先。我們老家外牆的石板上有雕繪百步蛇、太陽跟項鍊等圖紋。現在雕像還在,可是一般人不敢去那邊,好像是怕,跟花蓮太巴塱那個Kakita’an祖屋一樣。

林冠穎(頭目表弟):
中研院博物館木柱上雕的那個mulitan是我們的祖先。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大家心靈有沒有想過mulitan是我們的祖先?首先要認同mulitan是我們的祖先。現在佳平已經沒有巫師,但為何不嘗試其他方式?

潘明良村長:
剛剛林先生講到首先我們一定要認同mulitan是我們大家的祖先。其次,既然我們佳平已經沒有巫師(pulingao或malada),為什麼不去嘗試其他方式,看有沒有人願意來協助我們。在重建舊佳平為重點部落的時候,我們一定有祖靈在庇祐著我們。記得我們第一次去做尋根活動的時候,那天早上山豬已在那邊等我們,而且是公的。我們祖先已經看到我們為部落在努力,所以用回饋一隻山豬來答謝我們。過了幾年再去做尋根活動的時候,我們張先生在舊佳平又抓一隻母豬。召我們過去的說法,山豬是有靈性的,要透過祖先,才有機會獵獲。我想我們大家不要氣餒,正如剛才幾位人士所講的,我們佳平部落應該要更團結,應該把文化、把我們祖先的精神放在我們部落裡面,讓它活絡起來。關於迎我們祖靈mulitan回部落一事,大家回去想一想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構想。我們一起努力、一起思考。

女性觀眾:
感謝胡教授,讓我們部落有機會看這部影片,也鼓勵我們部落的人。真的,我們應該藉著這樣的機會,找回我們祖先原來擁有的。建議我們頭目敬一敬祖先,我想,那對我們部落會更好。

(7)20120819「讓靈魂回家」平和部落映後座談

(平和村民大多信基督長老教。平和長老教會傅梅花牧師參與此場放映與座談。
平和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德布藍恩主持。)

謝水能(平和村鼻笛傳人):
感謝胡教授。十年以前和我一起研究鼻笛。也謝謝這次胡教授讓我們觀賞這樣的影片,對我們原住民的文化這麼熱愛、瞭解,希望教授繼續做這樣的工作來利益原住民。
我們過去其實有很多傳統文化跟剛才影片中阿美族的傳統文化很像,就是有很多的禁忌。可是因為我們已經進入到現代社會,要符合現代社會,所以我們很多的事情都在成長、在變化。尤其是我們現在信了主之後,我們覺得有很多以前的故事,很多的祭典、很多的過去的事情,我們可以當作miriniringan(傳說故事)。我們現在不要輕易的動搖我們的信仰。

傅梅花(平和長老教會牧師,平和村人):
我剛剛看胡教授製作的這個影片,裡面有很多的真材實料。我不禁透過這部影片想到舊約時代,其實他們也是非常重儀式的,要藉著很多的儀式來遇到這位神。就像我們過去原住民的文化,像阿美族或者排灣族也是要做很多祭儀我們才會心安理得。其次,我看這部影片的時候也在思考從舊約一直延伸到新約,有很多聯想。我很感謝神,也很感謝你們工作團隊,可以在這裡藉著這樣的影片給我很多的省思,還有很多的方向。至少就是讓福音跟原住民文化有一些平台,有很多的對話。我想問為什麼他們阿美族儀式要用香蕉葉?我不斷的看影片中的香蕉葉,當然還有檳榔、還有酒。酒我們排灣族也有,在一些祭儀的時候。可是我很想了解為什麼他們要用香蕉葉?

胡台麗:
阿美族的巫師(sikawasi)做儀式時經常使用香蕉葉。Tafalong部落的傳說中有天神或太陽母神派遣巫師下來人世解決大洪水後兄妹婚,不能夠生出正常的孩子等問題。在派巫師下來的時候,同時就掉下了竹子、芭蕉、檳榔等巫師做祭儀時要用的東西。我有看到阿美族巫師做祭儀時噴酒在香蕉葉上,從葉上的水珠可以判斷神靈的指示。我在排灣族一些村落觀看升巫師儀式時也看到將香蕉葉插在屋壁高處,作為神珠zaqu降落時的通道。

楊江瑛(社區工作者):
第一點,我有點好奇想繼續了解一下,就是太巴塱頭目有提到天主教是歐洲來的,神父說要與原住民的風俗習慣混在一起。不同的教派和信仰對這事情的看法有什麼差異?第二點是關於香蕉葉部份。在卑南族建和村我有看過成巫的儀式,成巫的時候會用到香蕉樹,成巫者要用茅草射香蕉樹頭,代表去砍頭,之後他就有力量保衛村莊。

胡台麗:
其實這部片子有機會來平和村放,我知道一定會引起傳統信仰和你們現在大多數人信的基督長老教間關係的討論。這部影片曾受邀到長老教會辦的台灣神學院放映,那裡的教授有提到教會晚近也有鼓勵傳統文化跟長老教會文化融合。我想知道長老教會對於祖先祭拜是如何看待。我過去在平和拍攝《愛戀排灣笛》紀錄片時,你們的老村長說平和以前有一條百步蛇是你們生命的保護者,並不會因為信教而把蛇說成是魔鬼。我在古樓等排灣族村落深深感受到排灣族非常注重祖先祭拜。這部份應該跟教會之間有更多對話。

傅梅花牧師:
我們現在追思我們祖先的時候是圍坐分享某某祖先他的好,還有他的其他事情,是對祖先的一個紀念,比較沒有特別去做一個儀式。我們會在日常生活裡面,比如說我們的某個孩子非常像他的某位祖先,譬如那種活潑啦或別的什麼,無形中就會把我們的祖先拿來頌揚,而不是在一個什麼樣的特別的祭儀才去思考或懷念祖先。

一位女觀眾:
上帝跟傳統文化的對話,對我們來講是非常重要的。我很好奇,太巴塱這些迎祖靈回村的年輕人和教會的關係。經過那段過程,他們有什麼樣省思?或者是他們有沒有把宗教跟文化做更多的融合?我在部落做文化工作,我想基督宗教和我們的傳統文化是一定要做對話的。

胡台麗:
太巴塱居民信天主教的比信基督長老教的多。這些年輕人裡面,像在太巴塱國小教書的Fuday老師,他的爸爸是非常虔誠的天主教徒,Fuday結婚也是在天主教堂舉行。他應該從小就有接觸天主教。影片中的領導巫師Kating阿嬤曾是天主教徒。太巴塱的頭目也是在天主教當會長。天主教對於不同文化的教友要祭拜祖先這個部份,是很包容的。我不是很瞭解長老教會的教義,但知道長老教會也有討論基督宗教的本色化問題,對於各族群的祖先祭拜問題應該有討論的空間。

傅梅花牧師:
在這部影片裡面,我也看到、聽到太巴塱人有用聖經中的詞句在禱告和講話,例如說「喜樂」、「創始」。還有那位雕刻時說對重建的祖屋有「敬畏」,不敢隨意進去。我另外一個省思就是說,他到底怕什麼?我覺得如果你肯定祖靈就是祝福的來源的話,不應該「畏」。


胡台麗:
今天希望引起大家多一些討論。其實各個族群的文化都可能有一些共通的地方,
不一定是誰學誰。不同的信仰也不要看成是一種對立。我做排灣族傳統祭儀的研究,發現裡面蘊含很多很深刻的智慧。有些教會在反省時會同意:最初和原住民文化接觸的時候犯了一些錯誤,無形中打擊了原住民的文化自信。

傅信德耆老:
對,每一個文化有一些相同,可是相同裡面會有一些不同。我們排灣族在過去的生活裡面,如果生病或跌倒,會怪罪我們的神靈祖先。自從我們信了主之後,我們的禱告方式不會怪罪神靈祖先。在基督信仰裡面是感恩,我們深信主就是保護著我們的。

程仁武耆老:
我們平和部落有一個傳說是說,以前人們老到臉上都已經像是長青苔了還不會死。一直到有天某人聽說某個地方(陰間)很不錯,就跟部落的人說,我去那邊,如果我沒有回來,表示那個是一個很美好的地方。結果這人再也沒有回來,部落也開始有死亡事件發生。這些老人就不是永生不死,就開始死亡了。我們一開始就是人,並沒有石生或由什麼孵化的傳說。

高安良耆老
以前平和村保護村落和守護村人生命的百步蛇居處曾遭閃電雷劈而寸草不生,百步蛇也不見了,讓村民非常震驚,感覺失去最大的依靠,因而皈依了新傳入的基督宗教。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從前了。接受基督福音後真正享受到那份平安。
以前還要遵守許多禁忌,例如出門前要聽鳥叫聲,如不吉就不能出門,這樣很辛苦。還有,祖先還活在世上的時候,跟家裡人的互動非常良好。但是死後,透過巫師,我們知道祖先會作怪,讓我們生病或發生意外。我們從前是恐懼的,福音來後就沒有恐懼,一切自由。

傅梅花牧師:
其實如果做了神不喜悅的事,神還是會懲罰。但是福音不會對人有貴族、平民的差別待遇,給平民一個出頭天。祖先已不是問題,祖父母、父母活著的時候要孝敬他們,而不是等他們死後再餵食。我們會在復活節前後對近一、兩年往生者作追思,並不需要特別的祭祖儀式。

座談會後平和社區發展協會總幹事德布藍恩說:
我回平和部落做社區工作已六年了。影片中的太巴塱年輕人會想接觸祖靈,這部分很觸動我。但那過程應該是很辛苦的,操作也要很小心。我也希望我們能接近祖靈,可是現在部落都變成基督信仰也是事實。如果提出基督信仰毀壞部落傳統文化的說法,很快就會和部落大多數信仰基督教的人豎立一道牆,會阻礙社區工作的推行。平和部落的活動譬如豐年祭教會都會有意見。平和部落的青年會雖有組織但沒有運作,青年會長是50多歲的人,年輕人較無發揮的空間。

(8)20120915「讓靈魂回家」港口部落映後座談

李昌啟(Kolas,座談會主持人):
Kakita’an在港口這個地方,有比較崇高的地位。家境可能比較好,所以成為Kakita’an。我記得小時候我們這邊的Kakita’an不只一家。有些Kakita’an的住家,你經過的時候手會怪怪的、會麻。Kakita’an有非常高的功力、像巫術啦。
港口村早期也有獵首。通常獵首之後由Kakita’an的家族來做相關的祭儀。我們現在沒有保存Kakita’an的樣貌。雖然還是有Kakita’an的後代,但一代不如一代,沒有繼續用過去的祭祖方式。
我看這部影片之後覺得他們把祖靈迎回來,很神聖沒有錯,但是沒有和部落做一個很好的結合,我覺得很可惜。但是他們能夠把自己的祖先迎回來,對他們來講是一個很好的結果。祖先總不能一直在北部,那不是他們的出生地。過去執行的那種儀式現要持續大概很難。現在什麼都在變遷,現代人的觀念不太一樣。看完這部影片,我發現我們部落也有這種問題,沒有辦法解決。到底是要恢復由Kakita’an執行儀式呢,還是由頭目來代替執行?例如豐年祭就是由頭目做最高領導者,Kakita’an不再起領導作用。

陳英彥(Lafay,花蓮縣吉浦巒文化發展協會總幹事):
我看這部影片感觸非常大。我想這是現代原住民的一個悲哀,就是在面對外來文化的衝擊時,很多的東西流失了,產生了新的樣貌。即使很努力了,但要怎樣再回復原來的樣貌?原來的樣貌又是什麼?我想這是很多地方在復振文化時碰到的很大的問題。
我也想要請教一下胡老師,剛有提到祖靈屋,既然是祖靈,為什麼會稱它為Kakita’an?祖靈的管理和祭祀是由部落的Kakita’an提供一個場地嗎?這是第一個問題。還有剛看在影片中看到Fuday這幾位年輕人說是受到祖靈的指引,這指引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如何凝聚這樣的共識?我的意思是說,其實他們非常年輕,可能他們對於過去的歷史知識是從家人那裡得到的,或者是受其他因素影響的,究竟他們是如何凝聚這樣的一個共識?在過程當中其實非常的辛苦包括協調的部份,碰到非常多的障礙,他們究竟是如何去面對?我最好奇的是他們面對這麼樣多困難依然往前走,這樣的想法究竟是怎麼產生的?

胡台麗:
這部片子其實大家可以看到,雖然是在講Tafalong的事件,但我相信很多原住民社會都面臨類似的情形。Tafalong是一個非常古老的部落,有些傳說可以一直溯到源頭,大家也還記得以前的Kakita’an有一些特殊的祭儀。關於Tafalong的Kakita’an祖屋雕柱上圖像的傳說,其實就是Tafalong部落的創始性傳說,包括年祭Ilisin的來源就是那個獵首傳說,而獵首傳說裡面的Mayao Kakarawan也是Kakita’an家的人,如此一代一代傳下來。Kakita’an家這個家族是Tafalong的原初家族,以前Tafalong的土地都是他們的,由他們管理。Kakita’an家的住屋就變成最重要的祖靈居所。Kakita’an負責部落最重要的獵首祭和祖靈祭,成為祭祀祖靈之地。
這些年輕人怎樣凝聚共識?的確,這些年輕人和Tafalong原來的文化已經斷層很久了。他們有的人對Kakita’an祖屋幾乎沒有什麼印象。他們現在的反應我相信和台灣社會解嚴後的變化有關係,也就是越來越注重台灣文化根源的追尋,原住民年輕人也受到刺激,想知道去找文化源頭。但找源頭的東西其實很困難的,能清楚記得原來是什麼樣子的人已經不多了。在Tafalong這整個事件裡面,巫師sikawasai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如果沒有巫師,他們大概沒有那麼快感覺到有祖靈。巫師能看到祖靈,也聽到祖靈的指示話語。當年輕人想找一些方向的時候,他們就覺得祖靈是最直接、而且更純粹的依據,所以就說「聽從祖靈的指示」。這些年輕人覺得部落目前的某些說法,他們不太能接受。例如頭目他們就已經接受日據以來外面政權和文化強勢影響下的一些變化,認為已經消失的很多傳統不再需要了。所以年輕人就有很強烈的意願想要回原來的東西。而且發生的許多事情很難解釋或解決,他們覺得背後一定有什麼原因或力量在影響事情的發展。

李昌啟:
Tafalong那邊的祖先跟我們這邊的祖先一樣,都是從Cirangasan(貓公山)下來,是Cirangasan家族。所以我們港口不是移民部落,反而我們這邊的人有遷移到別的地方去。

陳英彥:
我們這邊的祭祀家族,像Kakita’an他們是Cirangasan氏族。教會後面那棟建築物,過去是Cirangasan氏族的本家,祭典就在那個廣場舉行。目前天主教堂那地方是我們過去的聚會所。

一年輕女性:
跟英彥阿姨講的一樣,就是現代對傳統的衝擊,再加上人口外移得這麼嚴重,部落裡面沒有年輕人。老一輩退休了,很多東西會慢慢的消失。這個時候其實最需要我們年輕人出來做傳承的一個動作。剛剛看到片子裡面太巴塱年輕人的努力。港口部落也是需要像那樣的年輕人,來做領導或是先鋒,然後可以藉此讓更多年輕人回來。我是這幾年才慢慢回來部落,然後有比較深入了解我們自己部落豐年祭的狀況。我是有跟在英彥阿姨旁邊,然後她告訴了我一些故事,我才知道,喔,原來豐年祭不是像我看到表面上那樣子,飲酒、很歡樂,然後唱唱歌跳跳舞這麼簡單,原來它後面還有更深厚的意思。比較感慨的是,現在的年輕朋友豐年祭就只是聚在一起大家開開心心喝酒跳舞,但是會更希望他們去了解這個豐年祭為什麼要舉辦的真諦,或者是豐年祭背後更大的意義。目前我個人比較想多瞭解的就是豐年祭這一塊。

Lafay的母親以族語發言:
謝謝胡老師。剛看了影片以後,心有同感。人家部落就是那麼團結。想想我們部落過去也是這樣,像過去部落也有Kakita’an,在部落裡面Kakita’an是很多祭儀的起頭,很多事情由Kakita’an做儀式之後,部落才跟著去做後面的事。例如豐年祭由Kakita’an他們家族來做事先的祭拜祭儀,之後才是部落的整個豐年祭,是這樣的。我過去跟著先夫,還有我們部落的許金木老頭目也是一直在推動我們部落相關的文化的發展。一直到現在也是想辦法把部落流失的這些相關的傳統把它呈現出來,把它挖出來,紀錄起來。所以我們要跟別的部落一樣,要團結,推動自己本身部落的文化,為文化保存來做努力。

Lafay:
今天看到光復那邊所經過的辛苦,我就想到,我們這段時間以來,是真的好辛苦好辛苦,也希望我們部落能夠把我們該做的事情、豐年祭的歌謠能夠傳下去。雖然不像他們是迎祖靈回來的,我們現在最迫切希望的是能夠把豐年祭的歌謠傳下去。

映後座談散會後Lafay繼續分享:
其實我很早就聽過胡老師,很高興這次能跟胡老師有近距離接觸。在看這部片的時候,其實也覺得是對自己的一種鼓勵,就是說別人也遇到這麼大的困難。這條路本來就很困難。原住民的前景真的是堪慮。我們自己在看自己的時候,我們的的中心思想和價值究竟應該是如何?如果你認為它是好的,又要如何大聲疾呼讓別人瞭解?我們港口部落幾年前便有自覺到什麼消失了,所以老人曾在很短的時間,重新思考,做一些補救的動作。我進來參與部落事務的時候,已經走入到一個詮釋的階段。可是當要進入詮釋的過程,會面臨到部落的政治生態,包括慣性。所謂的慣性就是說,這整個東西是消失了。然後,在復振的過程當中,要去緩慢的把它復振回來。再來是對外的部份,就是說,當下在主流的文化當中,我們要如何去詮釋我們的文化?譬如Tafalong他們要透過Kakita’an讓別人知道部落的文化。我知道有困難,只是當我在衝的時候,我發現碰到瓶頸,我很挫折。我事後在思辯這些事情的時候,我覺得它是理所當然會發生的事情,只是說你要怎麼調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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